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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红色的宫灯依旧挂着,照亮的不是一簇簇花枝,是这繁华过后的坟茔。
他定定站着,有些恍惚了。
眼睫朦胧里看见她在树下站着,白色的裙襦白色的狄髻,没有回身,只是仰头看着树顶。
他轻轻往后退,退到垂花门上,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她住过的园子了。
垂头丧气回到自己的卧房,在临窗的藤榻上躺下来。
脑子里空无一物,他总有这个能力,伤心到一定程度就什么都忘了,只要看不见,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她侍寝了,这几个大字像贴在他脑仁上,他参不透,她怎么能够接受别的男人亲她抚摸她。
他还记得她蜷在他身旁,抱着他一只胳膊,睡梦里都是甜的笑……现在她在别人身旁,是不是依旧是那样憨态可掬?她会不会难过?其实她没心没肺,一直都是。
这样一个女人,点了一把火就跑了。
他努力压抑努力淡忘,也许时间还不够长,听见这个消息,他依然觉得恨她入骨。
进了宫就意味着要伺候皇帝,他知道一切不能避免,恨的不是她在别人身下承欢,是她的逃避。
如果老君堂那天她下了船,就不会是今天这种境况。
但是他觉得糟糕透顶,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出路。
回到正轨上,不必提心吊胆,只要两两相忘就可以了。
他又茫然起身,打开那只福寿纹多宝箱,把里面的鞋一双双搬出来。
这是她临走前托付给曹春盎的,原来她偷偷做了那么多,一直不好意思当面交给他。
果然兆头不好,做得越多跑得越远。
不再看了,一股脑儿重新装回去,叫张溯进来,命他连箱子一块儿抬走,送到野地里烧掉,自此干干净净做个了断。
他不想见她了,可是音楼那里已经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
“奴婢刚才往毓德宫送芸豆卷儿,正遇上司礼监来人。
蔡春阳端着一个大漆盒,里头装着一套羊脂茉莉小簪和几柄檀香小扇,边上小太监还提溜着一对儿松鼠,说都是肖掌印孝敬长公主的。”
彤云上去扶她坐起来,压着声儿道,“我打听明白了,他今儿一早进宫,就在慈宁宫花园南边的掌印值房里。”
她听了挣扎着下床,因为要在皇帝跟前装病,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走动了,躺得两条腿发软。
他回来了,她一下子看见了希望,虽然不敢奢望他救她于水火,至少他离得近了,她就能坚强起来。
“他在掌印值房……”
她趿进鞋里,“咱们去花园逛逛,兴许就遇上了。”
彤云劝她三思,“才往上报了说给狐妖吓着了,一听他回来就活过来了,这不是上赶着叫人抓小辫子么!”
“那怎么才能见到他?”
她很焦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忍不住了,我忍不住要见他。”
彤云想了想道:“这么着,您在屋里别出去,我借个名头上御酒房,经过司礼监的时候我闪进去,见着肖掌印我就说娘娘身子不好,请掌印过来瞧瞧。”
这是个好辙,音楼点头不迭,“我听你的,我不出去了,等你的信儿。”
彤云嗳了声,仍旧扶她躺好,自己打着伞出了哕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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