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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皱眉,目之所及初是一条幽长的过道,两旁分别是铁牢,有些牢房是空的,而有人的牢房则惨不忍睹。
有些凡人也许是刚刚用完刑的,背上的皮肉烂如肉泥,森森白骨依稀可见,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有些凡人则在凄厉地嘶吼,如癫似狂,更多的则是木讷地坐在潮湿的干草上,面目呆滞,俨然心如死灰。
铁室中仍旧有无数的厂卫,听见了脚步声抬首望,当即毕恭毕敬地抱拳见礼。
蔺长泽缠着蜜蜡珠子的右手随意一拂,和田玉佛头从广袖里坠出来,在昏暗之中隐隐泛光。
他神色平静得几乎冷漠,领着她从一个施刑的空地上走过去。
周景夕垂眼一看,只见那是一个男人,蓬头垢面,面上被血迹糊作一团,已辨认不出从前的样貌。
他十指间的缝隙里被套了夹板,两个厂卫正拽紧了绳子往两边拉扯,然而那男人只是喉头伸出溢出个闷哼,显然是个硬骨头。
十指连心,拶指之刑使人痛不欲生,她心中敬佩,不由道,“是个真汉子。”
蔺长泽听了寥寥一笑,他侧目,微挑的眼角勾染笑意,捋着蜜蜡珠缓声道,“若没些本事,也进不来我西厂的铁室。
不过两日罢了,若这个时候就熬不住了,那咱家倒真觉得无趣。”
他居高临下,视线睥在那男人身上,“何大人,在我西厂住得可还习惯?”
那男人几乎咬碎了牙,听见声音,极缓慢地抬起头,目光似恨不得将面前的高个男人剥皮抽骨,“呸!
两面三刀的阉贼,你不得好死!”
厂督略面上的笑意不减,背后一个番子却狠狠一鞭挥了下去,沾了盐水的牛皮鞭子重重落在那男人脸上,嘴唇连同着半张脸都皮开肉绽。
公主垂眸,几滴温热的血珠飞溅在了她手背上,她脸上没反应,正打算随便揩了,蔺长泽却将她的手拉了过去。
督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手,边儿上的三档头甚至不等他开口便奉上了巾栉。
他接过来,垂着眸子专注地替她擦手,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薄唇微抿。
她眼中透出几分诧异,任他替她揩拭,半晌,他随手将沾了血迹的巾栉递给曲既同,眼也不抬地吐出一句话,“何大人是咱家的贵客,无比着实了好好招呼。”
行刑的厂卫称是,拧着绳子更加用力地往外拉扯,姓何的大人痛得几乎晕死过去,下一瞬,沾了盐水的牛皮鞭便毫无间断地挥了下来。
“走吧。”
他淡淡道,接着便拢着她瘦削的肩往前行。
“……”
周景夕神色微变,忽然生出种内疚的滋味来。
她察觉得出,蔺长泽在生气,否则也不会变本加厉地折磨那名犯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犯人是受她牵累……就因为那几滴飞溅过来的血么?
周景夕有些茫然,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歇,与他从鬼哭狼嚎中穿行过去。
这牢内关押多是朝廷命官,于是拿他给的巾栉挡住半张脸。
自己久居大漠不认识朝中臣工,可不代表那些臣工也不认识自己,教人认出来难免落人话柄。
少顷,蔺长泽在最后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周景夕抬眼一看,霎时大惊失色,却见这间牢笼是铁室中最大的,七个发髻散乱奄奄一息的女人被半吊在空中,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有一道伤口,鲜血一滴一滴坠下,落入底下的甜白瓷碗里。
血水已经盛了小半碗,滴答声间隔极长,发出类似山涧泉水的轻响。
她瞠目,挣开他上前几步,面上大为震惊,蓦地回首沉声道,“据我所知,这些姑娘都是京中良善人家的女儿,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厂督要这样折磨她们?”
话音方落,一阵脚步声却从背后传来。
周景夕侧目,只见一个白衣翩翩的俊美少年挽着袖子快步而来,不由更加诧异:“逍遥雅主?你怎么在这儿?”
司徒逍遥也是一怔,挽袖子的动作霎时一顿,“小帝姬?”
说着视线在她身上一番大量,蹙眉,“你这打扮……方才打家劫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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