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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吃惊。
“我就晓得,你俩都不在家,你还抱了块花布回来。
这么十多年妈都熬过去了,但终于还是忍不住,还是没忘他。”
大姐得意地笑了,“他啷个样吗?”
“是我要见的,”
我平淡地说,“他早安了家,有孩子了。”
“他肯定记着我当年的仇。”
“他没提起你。”
大姐背了一个大背篓,里面塞满了从家里取走的一些对她有用的东西,她每次回家,空手归来,满载而去,历来如此,就差没把这个破家全搬走了。
她拉拉背带,眼睛盯着我说:“你不要帮他说,你不要忘了你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别吃里爬外,没我们,你早就死了,你两岁时肚子上生杯口大脓疮,靠了爸爸和二姐照料你才没丢命。”
大姐的大女儿仅比我小六岁,我记得自己抱不动她,还要去抱,我只是想讨大姐欢喜。
但大姐一把夺过她女儿,好像认定我不怀好意似的。
这个外侄女还很小,就知道我在家中的地位,每次绊倒一个扫帚,打破一个碗,都说是我干的,让我受罚,外公外婆都信她。
“算了吧,连你女儿都可任意爬在我头上。”
我不客气地说,“妈为你卖过血,让你生小孩坐月子,吃鸡补身子。”
“那是一家人,老养少,少养老,你懂不懂?”
大姐吼了起来,见我脸色阴沉,她便停住了。
我不会主动去激怒任何一个人,当别人对我耍态度时,我尽量保持沉默,除非万不得已,才去回答。
轮船从江对岸驶过来,江水退了点,也不过只退下几步石阶,还未露出大片的沙滩。
她把我手里的行李包接过去,让我继续陪她,到石阶下面,等过江来的人从船上下来后,她上跳板后,我再走。
她转到自己的题目上,一回去,她就要去找第二个前夫,她得分财产,哪怕分一只锅一个碗。
大姐说她已想好,她咽不下这口气,要把事情闹大。
我厌烦大姐又要闹事,我想劝阻,但她不给我一点儿机会。
她说她已打定主意回到这城市来做黑户。
“你放心,”
大姐拉了拉我的手,“我们俩在这个家情形一样,我们俩要团结一致,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别人的,你也不会把我的事告诉别人的,是不是?”
4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味大姐的话,我的情形和她的确有些相似,但又很不一样。
还没容得我想个清楚,晚上,我被四姐叫了出去,到离六号院子不太远的一个小空坝上。
我惊奇地发现,除父母大姐外,家里哥姐嫂子姐夫都到齐全了。
昏暗的路灯,每个人的脸都不清楚,但他们表现出来的情绪是一致的:怒气冲冲。
我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头一个感觉就是,自己怎么又落入读小学初中在班上被孤立遭打击的地步,那种革命群众一个个站起来指责的批斗会?我的哥姐嫂子姐夫围在我四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三哥一开口,我就明白大姐在离家前,把我给出卖了,她把我这段时间问她家里的事,以及她的种种推测全都抖了出来。
大姐在上轮渡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也就是家里其他姐姐哥哥们的态度。
我早就应当知道大姐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共产党的天下,她自己的生活,还有这个家,都得天天乱,她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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