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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唐军货殖与武人两派的矛盾,终于在郑赐幼子的事件上彻底爆发了。
当时的安西大都护郭虎将郑阳叫了过去责备,郭虎既是安西唐军的最高领袖,在军中的地位尊崇无比,又是郑阳的父执,他心想自己无论说什么郑阳也只有接受,因此说话不留情面!
不料几年过去,随着形势的变化,货殖一派哪怕对郭虎等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尊敬而已,心里其实很看不起这些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莽夫”
,平时无事时也就罢了,这时涉及到兄弟的性命与货殖派的根本利益所在,再不客气,郑阳竟然当场说:“郭伯伯,莫用这等口气和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自己还是安西大都护么!
哼哼,其实你自己也明白得很,在大食与吐蕃人眼里,安西唐军就是一伙强盗而已,你也就是一个山寨主!
还跟我讲什么律法!”
这番话竟然跨越时空,由郭师道口中道出,而让张迈听到,张迈不由得呆住了。
隔了这么多代人,这番话居然口耳相传地留了下来,可以想见郑阳的这句话将郭虎伤得有多厉害!
所以才会念念不忘,再寄之于子孙!
安西唐军早已丧失了领地,能够让遗民支持下去的唯有心里的那份信仰,而郑阳的这番话,显然已经打心里否认了这种信仰。
因此张迈听到这句话以后心里便知当时怛罗斯唐军的形势已经不可收拾。
“当时郭虎公听了这句话后就默然了,任郑阳离去,他自己却整整一天一夜不开口,连饭也不吃,只是发呆。
外头郭、杨、安诸家的子孙辗转听到这话也都闹了起来,事情越牵扯就越乱,没几天又出了第二档事,这一档事,却将郑赐公也扯了进来。
于是……”
郭师道又想将这件事情略过,但张迈偏偏不放过他,插口问第二档事是什么。
“这……”
郭师道犹豫了好一会,才道:“货殖府开始运作的时候,郑赐公他……他瞒着大都护军帐会议,卖天魔香。”
“天魔香?”
张迈听着觉得这玩意儿的名字怎么有点玄。
郭师道说道:“天魔香是一种幻药,是用罂粟制成的……”
他还要解释,张迈已经惊呼起来:“罂粟?啊!
他们贩毒!”
郭师道心道:“特使见闻真是广博,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继续道:“罂粟虽可用作药物,但制成天魔香贩卖害人,那可是颇不光明之事,这事捅穿了以后,双方便更闹开了,诸家连夜召开大都护军帐会议,认为郑家行止有亏,若此事传扬开去,必会使安西唐军留下污名,要革除郑家的一切职务,并没收所有参与过此事者的所有财产,革职待罪。”
张迈听得有些呆了,他暗中揣摩,觉得郑家用贩毒来积累军资,虽然不能说这事光明正大,可为国设谋,这种手段也不能说不可原谅,甚至可以说是为国受垢,而反郑家的阵营作出这么严厉的惩处决定,其用心已不能说是出于至公。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双方已是各有是非、对错难分了。
“当时郑家的家主郑阳见此事被揭破,恼羞成怒,郑赐公则伤心欲绝,却也准备接受惩处,但郑家的子弟,以及扈随的商家却都极力反对,到了这时,局面已经闹得不可收拾!
恰好这边的军政局面又发生了变化,碎叶河与伊丽河那边开来了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康居城(撒马尔罕)那边也有数万大军开来,唐军兵不满千,夹在其中,万无生理,要揭竿而起,却又没有胜算,郭虎公不愿向胡虏低头,眼看没法再待下去,便冒着奇险,穿过沙漠去另觅生机。
郑家和货殖府的人不肯跟来,唐军便第二次分裂了。
来到碎叶河北岸以后,我们立起了营寨,开出了农田,新碎叶城这边的环境,自是比怛罗斯那边更加艰苦,加上两次分裂,本来就已衰弱的安西唐军自是元气大伤,至此境地,我郭杨两家对当时未能相忍为国都生了悔意,不料十余年后,郑家却忽然派人穿过沙漠,找到了我们在碎叶河北的营寨。”
“他们来干什么?”
郭师道道:“原来我们北上以后,郑赐公不久便病死了,货殖府的商人失去了武人的支持,便成为一群随风倒伏的商人,葛逻禄也罢,回纥也罢,大食也罢,萨曼也罢,总之哪一族的势力占据了怛罗斯,他们便投靠那一派,做着墙头草般的人。
货殖府的人本来心想,去了安西大都护这个累赘以后,不用每年上缴七成赢利,他们的收入势必狂增三倍,哪知我们走了以后他们的生意反而不好做了。
郑家失去了郭、杨两家的支持,渐渐的也没法管住其他商人,久而久之便大家各做各的生意,成了一盘散沙,有的虽然也赚到了钱,过的却是亡国奴的憋屈日子,大多数都不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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