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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茂这般思量一回,心中犹自激荡,方家的却又轻声相问。
他便自匣中挑出一张笺纸,又磨墨取笔,不消多想,便提笔挥就,写下四个字来:高山流水。
而后,他将这笺纸交予方家的,只道:“旁的话你不必提,只将这笺纸送过去就是。
她们自会明白。”
那方家的略识几个字,不知道这里头的意思,只凭着一份忠心应承下来,回头就将这笺纸送了过去。
不说晴雯见着这个心里心里,后头顾茂倒有些后悔造次:一时心情激荡,却将婵娟做秀士,倒忘了男女大防,竟送了笔墨过去。
如今自己与妹妹尚未认亲,名分未定,这东西送过去,她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就是那位林姑娘,大约也是要为难了。
他这么想着的,收到笺纸后的黛玉正是面上微微一红。
偏又有晴雯在旁疑惑:“这好好的话不说,偏送了这个来,竟是打哑谜似的,姑娘可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黛玉胡乱应付两句,打发了她回去,心里却已是明白过来。
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
顾茂题写四字,意却在知音两字上面。
知音者,知己也。
所谓知己,自己代春纤道明心迹,自己与春纤,自是心思相同。
所谓知音,自己待春纤之意,顾茂待春纤之心,两者相合,亦是相同。
这四个字,既是赞颂自己与春纤情分不同,也是表明顾茂待春纤的郑重。
这倒是我与借《汉江》道春纤之意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了这般思量,黛玉便将羞涩暂且放下,又细看那信笺。
见那笺纸不同流俗,上有水墨荷花,墨色晕染,勾勒绝妙,却只占据一角,并不夺了笔墨的风采,不由赞道:“这笺纸断然不是外头市面上的,想来是自家所制,殊为可爱。
书法亦是严谨秀逸,端然有大家风范。”
口中说着,她心中却知道,这笺纸虽可爱,但规矩礼数在那里,竟不好留下的。
若不合落入旁人眼底,怕自己这一屋子上下都没个干净了。
紫鹃不知道什么笺纸书法的,却是看得出好歹,又深知深宅的规矩,见黛玉颇有些不舍,便笑着道:“我瞧着姑娘自己做的,并不比这个差呢。”
说着话,她微微推了推春纤,使了个眼色过去。
春纤也正体味着四个字的意思,心中正略有所觉,被紫鹃一推,方回过神来,再看黛玉眉眼婉转,妙目生辉,不觉心中一动,往前走了一步,细看那笺纸几回,才道:“字儿写得真好看。”
“可不是。”
黛玉也点头,手指往那四个字上面摩挲半晌,才叹道:“我是女子,虽也是日日习书,到底笔力有所不及,且平素所习多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婉转有之,筋骨不足。”
说完这话,她想了半晌,便令取来笔墨,自己又从匣子里取出一张素白笺,先以水墨勾勒,再以挥毫题字,竟是临摹了一张差不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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