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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绮却根本没有注意到韩绢的目光,只是看着周鸿策马来到顾家门前,矫捷地翻身下马,连胸前红绸打成的花结都不曾动一动,说不出的潇洒利落。
门口挤满了人,周鸿站定便抬眼一扫,韩绮只觉得他明亮的目光一下子就扫到了自己脸上,宛如两道火苗似的,从她脸上一掠而过,却让她的脸倏地热了起来。
韩绮连忙转开目光,不敢再看了,可是脸上却是止不住一阵阵地发热。
韩绢眨着眼睛瞧着她,仿佛忽然发现似的小声惊呼:“姐姐,你的脸怎么这样红?是不是吹了风?”
“我没事……”
韩绮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触手热烫,赶紧低了头往院子里头走,“你们看吧,我先回去了。”
“哎,姐姐你别走,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韩绢嘴里叫着,身子却不动,眼看着韩绮低头往人群外头走,心里一阵阵地痛快:看见了吧?你瞧不上周二公子,可人家这亲迎的,有多威风?你平日里自诩高门贵女,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倒要看看你最后能找个什么人家,是不是能比顾家表姐还风光?
只是——韩绢抿着嘴往门外又看了一眼,顾家这个表姐看起来平平无奇,被自己这个嫡姐欺负了也只会退让,凭什么就能得着这么好的亲事呢?平南侯府究竟看上她哪里,为什么她就没有这个运气呢?
韩绮挤出了看热闹的人群,走了几步,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周鸿站在顾家大门前,已经开始跟顾浩然对对子了。
顾浩然还是个半大孩子,站在他面前还不到他肩膀,越发显得周鸿从容自若,一边对对子,一边尚有余力环视四周。
韩绮最后看了一眼,到底还是转过身去有些惘然地走了。
其实韩绮完全理会错了。
周鸿此时此刻根本不是什么从容自若,他很紧张。
最初听说嫡母替他定了亲事,他心里先是有几分厌恶。
嫡母面甜心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她定的亲事,哪里会有好的?可是听说是顾家姑娘,他就不禁想起了那条曾经替他裹住伤口的帕子,还有她澄澈关切的目光。
人虽然回了西北,可他已经向京城的朋友细细打听了一番,自然也就打听到了顾家长子惊马踏死了寿昌侯府三爷外室的事儿。
虽然尚无凭证,但这门亲事究竟是怎么结下来的,他已经明白了。
嫡母倒真是一如既往地能下狠手,如此一来,顾家结这门亲事只怕是万般的不情愿吧?而顾家姑娘,又会不会还没过门就讨厌他了?周鸿想到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或许会对他露出厌恶的神色,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虚。
这股子虚劲儿一直维持到他前来迎亲。
虽然后头有西北军里的八个兄弟做后盾,可是到了顾家门前,一见站在那里一排儒衫文冠的少年人,周鸿心里就更虚了——顾家是清流文人,自己却是个武将,顾家会喜欢这样的女婿么?
于是他挺胸抬头地站到顾家大门前,心里却虚得不行,以至于都不怎么敢跟挡门的顾浩然等人对视,只好目光游移地四处乱看,自己也不知道是想看点什么。
顾浩然今日是拦门的主力,但孟珩早就叮嘱过他了——未来姐夫是个武人,未必会这些诗词歌赋的东西,让他不要出太刁的题目,免得场面难看。
故而顾浩然只出了两副对子,内容也不外乎与今日的大喜有关,周鸿也不是没读过书,虽然不能一问即答,但也将两副对子对了出来。
“好,好!”
孟珩在后头拍手叫好,顺便就往后撤了一步,打算把门让开。
“且慢。”
韩晋却笑嘻嘻地往前走了一步,拦在了门口,“这好事成双,只有表弟一个人出题怎么行,我也来凑凑热闹如何?”
孟珩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韩晋是中了举人的,明年春闱还要下场挣个进士来,他读的书跟周鸿自然不同,这时候跳出来出题,若是周鸿答不中却如何是好?看他后头带来帮忙的也都是军中之人,想必肚里的墨水也都有限,到时候一个都答不上来,难道是要把新郎晾在门前,以至误了吉时?
韩晋却对孟珩不赞同的目光一无所觉,笑嘻嘻一摆手,便有两个小厮抬来一张几案,上头铺开洁白的宣纸,笔墨俱全:“我表妹书画皆宜,表妹夫若是要与我表妹琴瑟和谐,也该能书能画才是,不妨就在这里落上几笔?”
后头跟着周鸿来的校尉们不禁都皱起了眉头,有人便低声道:“咱们拿刀打仗的,要能书能画做什么?”
孟珩大急,正绞尽脑汁在想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将此事应付过去,便听周鸿坦然道:“在下一介武夫,于书画之道实在不通。”
这话说得坦白,可是方才韩晋已经说了顾嫣然书画皆宜,此刻周鸿说自己不通书画,那岂不是算不上与未来妻子琴瑟和谐?这可不是好彩头。
这下,连韩晋都有些尴尬了,孟珩更是急得不行。
周鸿却不急不缓地续道:“只是表兄方才说到琴瑟和谐,却也未必是定要二人一同作画才算和谐,若是令表妹以我入画,岂不也是一段佳话?”
周围有人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韩晋表情古怪地道:“以你入画?可你又不是——”
后面绝代佳人四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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