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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桌上,曹颙的话不多,但是既然身为此间主人,大家自然难免要与他碰杯地。
一来二去,曹颙反而在众人中喝得最多,再加上他心里又装着事,不知不觉就醉了。
只觉得浑身发热,在房间里憋得慌,喘不上气来,便借口要方便,出了九如堂。
门口侍候的小厮要上前来扶,曹颙挥了挥手,叫他退下。
自己顺着游廊信步而行。
今儿是月末,天上没有月亮。
越发显得漫天繁星格外晶莹,为宁静地夜晚平添了几分璀璨。
游廊尽头空旷之地,用湖石堆砌了座小小的假山,周围是尺高、尺宽的池子,是备着夏日间养鱼或者栽种莲花用的,眼下正值隆冬,池内干涸。
曹颙想要扶着池边地台子坐下。
不想身子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夜晚一吹,曹颙头沉沉的,越发迷迷糊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涌出不少东西来。
一会儿是自己病入膏肓,皮包骨似地躺在床上,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眼看要撒手人寰。
旁边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大肚子女子嘤嘤哭着;一会儿是织造府地大门被贴了封条,花白头发的李氏捧着曹寅地牌位被撵出来,颤颤悠悠地想要上前说话,被一个兵士伸胳膊推倒在地,萍儿、紫晶等人都被捆着,穿成一串。
被押去发卖,各个衣衫褴褛、悲悲切切,模样实在可怜。
“不,不,我不要死,我要活着!”
曹颙闭着眼睛,一边喃喃道,一边伸手比划着,像是要推开什么东西似的。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已经不可听闻。
这时。
就听耳边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响,接着是女子甜糯的话音:“方才就听着像。
真是曹家大爷呢!”
曹颙眯着眼睛,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地站着两个女子,一高一矮。
矮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宁春地爱妾秋娘;高地提着灯笼,沉默不语,只睁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
怨不得永佳如此,曹颙素日都是规规矩矩地模样,为人行事都方方正正,哪里有过这样憨态?实在是让人觉得稀奇。
曹颙想到宁春素日风流,但是如今却独爱秋娘,两人恩恩爱爱地模样,实在是慕煞旁人。
就算是朋友看着,也为他们两个开心。
想到这些,曹颙不由醉醺醺地打趣道:“小嫂子,赶紧加油,早日添个大胖小子,我来做干爹!”
因醉得实在厉害,这几句话说得舌头打结,磕磕巴巴,含含糊糊的。
偏偏秋娘都听清楚了,立即羞得不行,轻轻道了声:“曹家叔叔醉了!”
就扭身跑了。
永佳正打量着曹颙,并没听清他嘴里到底嘟囔什么。
秋娘这般跑了,只留下她一个,顿觉尴尬,想要抬腿离开,可眼前这人醉成这样,实在放心不下。
打趣完秋娘后,曹颙困意上来,渐渐阖上了眼睛,身子蜷着,渐渐地往一侧歪去,要看就要倒在地上。
永佳忙放下手中的灯笼,半蹲下身子,犹豫了一下后,轻轻扶住曹颙的肩膀:“曹颙,醒醒!
外边天冷,我喊人带你去屋子里歇着吧!”
曹颙喝了酒,又见了风,只觉得浑身发冷,嘴里含糊着,不知在说什么。
永佳见曹颙闭眼蹙眉、哆哆嗦嗦的模样,心下不忍,解下自己披着的雪青缎面灰鼠里鹤氅,帮曹颙盖上,又掖了掖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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