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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从容,层叠的袍裾从白玉砖上逶迤曳过,翻卷如浪。
崖儿跟在他身后,他负手前行,一道金边镶滚的袖襕覆住手腕,露出微微蜷握的五指,那手指衬着垂落的乌发,显得尤其清瘦修长。
她心不在焉,“至少你知道他们活着……”
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随性的脾气,连安慰人的话都不惜自损三千。
崖儿一怔,坚硬的心霎时柔软。
没来方丈洲之前,确实忌惮这位紫府君的大名,以为他远离尘世,必定丧失了血性和人情味。
可是现在看来,倒和那天面对狐后生时的胡诹不谋而合了,一个没有架子的地仙,很好相处。
“长廊尽头就是琉璃宫。”
他偏头道,“我住一间,剩下的随你挑。”
所谓的琉璃宫,并不只限于一处宫阙,这样乌泱泱的一大片都算在其内,但是没有具体的命名。
后来崖儿走过一遍才知道,每一处都用数字编了号,欠缺些美感,但是精准直接。
九重门上的世界,要比碧梅那一片更洁净。
九重门外弟子云集,充其量是带了点仙气的凡尘。
九重门上云海浩渺,宫室更巍峨,画堂更高深,甚至连树,都是无根而生的。
她掖着袖子喟然长叹:“在这里住久了,不是仙也成仙了。”
紫府君回眸一顾,眼里星芒漫溢。
微停留了会儿,又调转开视线,凉声道:“可惜很少有人耐得住寂寞,宁愿少活几年,也要到红尘中去历练一番。”
所以他一个人守着九重门上的琅嬛,因为深知道那些入门弟子甚至三十五位司命,到最后都可能成为过客。
这么一想,竟觉得做神仙也不容易。
“仙君没有离开过方丈洲吧?”
她在身后亦步亦趋追问。
他慢慢走过长街,宽坦的路面约有两三丈的面阔,只是两掖没有依傍,如同临水的长堤,直而孤单。
长街的两侧悬浮着琅玕灯,纵向连接成阵。
夜明珠发出的光透过打磨得极薄的珠石灯罩,散发出看得见丝缕的、湛蓝色的流光。
路过一盏略暗的灯,他止住步子伸手,那灯自发降落下来,停在他手上。
揭了罩子没处安放,顺手递给她,自己卷起袖子细细擦拭明珠。
珠玉蒙尘,擦擦就亮了。
果然移开袖子又见明珠大放光明,崖儿忙把灯罩扣上去,他随意往上一抛,琅玕灯重新归位,这琉璃宫的一切,好像从来就是这么一成不变,有条不紊。
“离开过。”
他到现在才抽空回答她,“很久以前去过孟门一带,那时候龙门未辟,吕梁未凿,河出孟门之上……荒凉,没什么好玩的。”
崖儿内心惊动,他说的,好像是上古时期吧!
“仙君……”
他嗯了声,转过身来,琅玕灯下的面孔白净剔透,脉脉一笑道:“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年二十七。”
真的活得忘了年纪,其实也不是。
主要是年纪对他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活得再久都是虚度光阴,所以遇见斤斤计较的人,他就不大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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