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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轮”
,“沉没”
,“生死不明”
,那些油墨印的字溶在了一起,眼前黑了。
德诚事后说我开始似是僵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然后便是失了魂似的,歇斯底里地叫着让车开回珊瑚坝,找飞机回上海。
他也吓蒙了,见我一丝一毫的也听不进去,只得让车绕回珊瑚坝。
飞机还是在飞,可满眼望去,无数的人在等着有数的几十个位子,机棚里只见人多不见人少。
到了下午,整个机场都在讨论太平轮的惨案。
可即便如此,千百人中也没几个被这惨案留住脚步,仍是在机棚中望眼欲穿地等着下班起飞的班机。
我等着,也不知自己在等的什么。
上了飞机又如何,德诚劝我。
可是不上飞机又如何?难道就那样等着,那样听着一声声“太平轮”
,“太惨喽”
的字眼往心上扎刀。
我吼德诚,骂他寡情,不管多少钱,哪怕是把重庆的房子卖了,也要买下一张票,要去上海。
事后他告诉我,那时我失了魂一般,说要雇船出海找他们,说自己若是真的爱若颖,便该告诉她,终究是能把她留下,还有那盐晶的菩萨,也许菩萨的保佑便会让他们,乃至整条船平安。
傍晚时分,我终于平静了些,德诚从外面拿到最新的号外:“先生,先生,找着了。
船找着了,您快看看。”
又是一张枯黄的纸,拿在手中薄薄的,只能小心翼翼地拈着,生怕揉坏哪怕一个字。
“接今晨讯,浙东海面大惨案,太平、建元两轮互撞沉没。
近千旅客遭灭顶,三十余人获澳国兵舰搭救生还。
另有数人为浙东渔民所救。
前辽宁省主席、山西省国代、国立南京音乐学院院长等多位名流下落不明。
澳舰现已驰返,明日抵沪。”
“先生,您看,有救起来的。
林小姐和抗儿他们吉人天佑,应该能获救的。”
反复读过这段话,脑子里却想着多年前白牧师对我讲起的冰海沉船的往事。
两千多人的船上能有七百多人获救,那是三分之一,而其中多是妇幼,若真是那样的比例,倒确实有着好大的希望。
可这千人的船上,只三十余人获救,又岂止是九死一生能形容!
德诚看着我颓然的神情,也没了主意。
他劝我先回家,再等明早的消息。
我执意不干,总是要等着一班飞机去上海,哪怕是为个消息也要在那里等着。
我打发他回家,筹措款项,哪怕是卖些房产,或是拿盐井抵钱我都在所不惜。
他只是长吁短叹,嘟囔着眼下也没有多少房产能拿来抵押。
值此乱世,若是变卖了这些祖产,必定是大大地贱卖,怕是五分之一、十分之一的价未必能卖得到,岂不是吃了大亏。
况且当下最大的难处是没有票,哪怕是拿着金条不一定能买的到。
再骂德诚寡情,我终是不忍。
可他怎知此时我这心纵是千万文字也无以赎还,更何况金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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