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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太医如获重释一般作鸟兽散,嫔妃与宫人也是鱼贯而出,二位太后与卿贵妃都走了,很快怡霄殿便只剩下我与他二人。
那种钻心的痛楚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只有淡淡的倦意,而随着痛楚的消失,却没能迎来半分欣喜,因为我明白,这是中了此毒后,窒息的前兆。
有凉风扑进空落繁丽的大殿,带着菊花的清苦香气。
“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子……”
我有气无力,惘然望着天际升起一抹浅浅的月华,胸口的起伏犹如海浪潮汐。
玄烨伟岸的身躯重重一震,颤声道:“不会的!
你不会死的!
焓儿……”
只是玄烨的声音是那样没有底气,想来他也是信了太医之言罢,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外头的月光映照在一格格的窗棂上,玄烨见我只漠然地盯着窗棂发呆,连忙心痛地将我搂紧,力道那样大,仿佛一松手我便会消失一般。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燃着河阳花烛,烛火皆是通明如炬,并未有丝毫暗淡之像,那明光也是无比柔和照耀。
记忆蒙昧的瞬间,浮上脑海的,是那一日的温言软语与红烛成双。
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是我这样去了,也是许才能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罢。
渐渐的,我感到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只余下精疲力尽的躯壳。
我吃力地抬眸,入目的先是他的下巴,他的下巴有淡淡的青色,是新剃了胡须留下的痕迹。
他脸庞的轮廓有些坚毅,五官深邃,鼻尖略圆又稍显鹰钩状,脸上有一点儿时出天花时留下的痘痕,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美好形象。
最好看的便属嘴唇了,薄薄的,棱角分明,像五月玫瑰一般的颜色,淡淡的,煞是好看。
面对我的时候,他的嘴角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细细一瞧,更觉着像是暖暖的太阳,看得久了,仿佛心中的烦闷都被晒得化开了。
因着身段高大,在他怀里,我总是安心的,哪怕是此刻,也是如此,只是一瞬之后,眼皮便已有千斤重,如何也是抬不起来了。
“玄烨……对……对不住……我没能……没能陪你再……走下去了……”
我的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那种欲要熄灭前的惊跳。
“姜焓!
姜焓!
我不准你死!
还没有白头偕老!
不准死!”
这几声叫得荡气回肠,柔情百转,眼中却早已流下泪来,此时此刻的玄烨,仿佛一只受伤而疯狂的野兽。
玄烨的泪水落于我的面上,渐渐向下滑,我穿着的锦缎质地极为柔软,衣襟沾上他的泪水,倏然便洇灭不见。
窒息的感觉仿佛浪潮般涌上心口,我已说不出话来了,他还在凄然呼喊着,只是我已经听不清了。
……
康熙十九年十一月初一。
因我晕厥之后尚有气息,故而被安置在延禧宫,起初太医们以为我不过翌日便会清醒,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我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太医们不由得渐渐灰心了,可就在众人以为我这一辈子便这样过了的时候,我又醒了。
心下惊奇,原来,以毒攻毒还是行得通的。
洗漱之后换上浅粉色绣红梅花树丝绸旗装,又在头上插戴鎏金弯角钗,硕大的两片镂空金叶子上,栖息着一只羊脂玉雕琢的蝴蝶,另缀白珍珠无数。
彼时我已遣开众人整理了自己的行装,之后静静地观赏紫檀木书桌上供着的一座紫檀,百斤左右,为麒麟纳福的图案,精雕细琢,覆了一层黑油伽蓝香,甘宁清甜,幽幽若若,又不见烟火气,令人宛在甜梦中。
上百株沉香树只有极少会树脂化,且要香味品质高才能被称为伽蓝,分为绿油伽蓝香、紫油伽蓝香、黒油伽蓝香、黄油伽蓝香,因十分难得,取一星两星制成金累丝香包已是得趣。
唤来灵雲添了茶水,她殷切道:“娘娘许久不曾进食了,可有什么想要吃的么?奴婢让小厨房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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