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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道士次次见到陈青牛都没好脸色,自然不会故作高人状,生搬硬套那些从书籍上摘抄下来的诗歌词句。
陈青牛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道袍,有些好笑,假真人的生意,比真道士要好这么多,确实有些不厚道,于是停下脚步,笑着主动打招呼道:“道长,乘凉啊?”
中年道人冷哼一声。
陈青牛厚着脸皮继续套近乎,靠近台阶那边,仰着脑袋,压低嗓门说道:“道长,我有一事相求……”
道人坐在高处,俯视这位已经享誉半座军镇的年轻真人,眼神充满讥讽和怜悯,“小骗子,贫道虽然不如你舌灿莲花,也不晓得那些歪门邪道,用来蒙蔽无知小民,故而道法不显,由得你四处坑蒙拐骗,但是贫道终究是名副其实的正统道士,是被朝廷崇玄署认可的真人,所以贫道前几日便写了一封揭发信,已经让人送往凉州城的求真院,相信很快就会有雷罚司的戒律真人出动,将你这小子拘捕,押赴京城受罚!”
陈青牛皱了皱眉头。
若道人所说属实,那么就真是一桩麻烦,不大不小,很能恶心人。
朱雀王朝的崇玄署,是一个庞然大物,完全不输给任何一座六部衙门,仅是那道门相关机构,大致可分为三局六院十二司。
三局是法箓局,丹鼎局,道牒局,以及铜炉司、金科司、玉律司、北斗司和青词司在内十二司,求真院和雷罚司就在这其中,尤其后者,属于崇玄署内极少数拥有独立执法的特殊机构,有皇帝钦赐的便宜行事之权。
陈青牛当然不担心伪装道士一事,会被朱雀朝廷问罪定罪,只要抬出观音座客卿的身份,再给朱室朝廷几个胆子,也不敢对陈青牛兴师问罪。
只不过这就像一位宰辅之子,跑去地方上为官,积累民声清望,如果隔三岔五就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需要背后家族帮忙处理,收拾残局,可想而知,落在朝中当权大人物的眼中,那就绝不是什么储相之资了。
再者,香火再旺,情分再足,终有用尽时。
陈青牛有些郁闷,原本是想着今日与道人笼络关系,然后对外宣传,与这位道士在崇玄署道牒当中,属于不同道统支脉下的平辈师兄弟,那么之后陈青牛分出一些“赃物赃款”
,划拨给中年道人,就都名正言顺了。
不曾想刚想表达善意,就被回敬了一个大耳光,这让陈青牛有点哭笑不得,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大概是这位中年道人见自己年轻,加上深居简出,又不知晓自己铁碑武将的分量,所以就起了歹心。
陈青牛尚未起杀心,却不由自主有了几分杀气。
这是经历过沙场惨烈厮杀,浑身浸染浓郁死气杀气、仍未褪尽的缘故。
中年道士不知死活,依然是手握胜券的得意模样。
一声平静祥和的佛唱轻轻响起,消弭了杀机四伏的紧张氛围,“阿弥陀佛。”
老和尚站在中年道人身后,语气平和道:“陈施主,且放宽心,寺庙内并无纸笔,所以……”
道人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指着老和尚的鼻子跳脚骂道:“老秃驴,自家人你也拆台!
等老子连唬带蒙,搞来了大笔银子,将这座道观好好修缮一番,你住着不也舒坦许多?”
道人越说越气,接连跺脚,懊恼万分道:“煮熟的鸭子,也能飞走!”
老和尚对中年道人双手合十,微笑道:“贫僧对于衣食住行,并无半点奢望,贫僧只需心静,自然处处皆是西方净土。
换做施主你,真正凝神静心之时,相信亦是无异于真人羽化、俗人登仙……”
道人瞪眼怒道:“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老秃驴莫要贻笑大方!”
这对共处一座屋檐下的老冤家,又开始了。
陈青牛默默离去,走入回头巷深处。
小巷,宁静祥和。
心境,波澜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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