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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伤痕道道（第1页）

奶奶下葬的那天也是大雪纷飞的，漫天的雪花在空中来回旋转飞舞，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告别仪式。

父亲将奶奶下葬在小叔的墓冢旁，也算是圆了她老人家生前的愿望。

奶奶走后，爷爷家里就更冷清了，接他过来住，人多总热闹滋味，但他老人家死活不愿意，本来两个人扶持在一块，日子多少就有些盼头，现在一个人的生活回忆就成了唯一的甜头。

如今爷爷只能在一个人在家里晃来晃去，偶尔打盹一打就是小半天，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眼来，他是接受不了这个家里已经少了一个人的事实。

父亲则没事就靠在门槛前，往院子里看，偶尔喊他，也要过半晌才有回声。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只是变得不爱热闹，不爱穿梭在村里各种赌博和闲聊场合。

地里不忙的时候，父亲每天都会去一趟爷爷家，爷爷打盹的时候，父亲就靠在床边听戏或者也跟着打盹，有时候也能看到他和爷爷一起坐摇椅就在院子里摇啊摇。

其实做什么并不重要，我的父亲也只是希望每天都能够听到他父亲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在两辈人的相处中，貌似没有什么比安静地陪你老去来得更有意义。

而我在奶奶的离开后，受不了内心的罪恶感折磨，夜里噩梦连连，白天精神恍惚，就算是画画这种原本自身极端爱好的事情也再也无法提起兴趣。

差不多几年前我都不知道抑郁症是种病，只是渐渐地我心情越来越萎靡了起来，找不到任何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那时候21世纪初的农村对于行为或情绪异常的人都流行一种被鬼上身的说法。

我就想自己也只是被鬼上身了，而且是一只不开心的鬼，只要这只鬼离开了，我就会好了，再等等，等等。

我曾偷偷地在夜深人静的时侯，对着我家院子里的那棵白杨树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嘴里祈祷着：“求求你这只鬼赶紧离开我，我想像其他人一样生活，我想好好活着，好好考试，我不能再伤害我身边的人了。”

夜里的风哗啦啦地摇着头顶的叶子，那声音像是一场神与神的对话，无比的神圣。

我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额头与地面间的碰撞，仿佛将石子都嵌入了脑门。

隆重的仪式完毕后，我耷拉着头，眼泪在脸上平静而连续地淌着，情感很真挚，态度很真诚，可是第二天，第三天，我还是没有好。

人就像从百米的丈涯跌落进无边的深渊，却连一丝波澜都未惊起。

我用削铅笔的刀片，在自己右手臂上割下一道道鲜红的伤痕，一天没有好就割一道，疼痛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罪恶感。

这年的夏天罕见的灼热沉闷的空气将一切都禁锢住，身体之外感受到只有滚烫。

母亲在屋外的风扇下切西瓜，我趴在房间的桌子上写作业。

她将西瓜递了一块放在我桌角，见我还穿着长袖，就开始嘟囔道：“这大夏天的哪里有穿长袖的理，你这个死丫头是不热吗？”

母亲边说边拽了拽我衣服，示意我去换成短袖。

见我丝毫没有换衣服的意思，她转过身去衣柜拿了件短袖体恤，一下子甩在了床上，又将我往床边拽了拽。

我杵在床前，凌乱的前额头发，死死地粘贴在皮肤上，但就不往前挪动一步，更没有换衣服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