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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经常出现在坯房,时不时捉弄她一下,往她脸上涂泥巴,给她画猫脸,一个人咯咯笑不停。
偶尔来了兴致,甩起衣袖踩在轮车上拉坯,结果才刚开始抱就怨瓷土太硬,刮伤他的手,丁点大的伤口也要巴巴送给她看。
要么抱着晾瓷坯的长凳睡大觉,任凭做坯师傅如何驱赶,他自岿然不动,把做坯师傅气得倒仰。
闹起来时颇让人头疼,不过更多时候他都是无声无息地陪在她身边。
梁佩秋忽而回想起来,在独自一人掌灯画坯的无数个深夜里,白墙上映照出的往往是两道身影。
一道是她,一道是他。
那是她年少时每每回想都会熨帖心安的一幕。
原来不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融入了安庆窑,而是师父和王云仙早早地接纳了她,接纳她成为他们的家人,抚平她内心无处安放的恐惧与忧思,甚而,还用一蓬繁花装点了她的梦。
她从未想过,也从不敢想,王云仙竟然如此在意她。
如果他当真为男子,他们早早坦诚相待,或许今日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可她终究是女子,是按照规矩不能进窑厂的女流之辈,她要如何做,要如何揭开自己伪装的皮囊,告知他真相,届时他当真守得住这个秘密吗?
除非……
除非他们成亲。
想到王瑜之前提起的亲事,梁佩秋顿觉命运弄人。
若在昨夜之前,若没有再见那人,或许,她愿意试着让王云仙替她撑伞。
可是,见过了,她知道不可能。
没有人可以取代那人。
于是她蹲下身,指尖轻柔地扫过王云仙的眉间。
王云仙感受到一股温热,睁开眼睛看向她。
她就在面前。
明亮的天光里,她素着一张脸,和她的名字一般,秀且英。
当她凝视他时,眉宇间那股英气让他觉得,任何人都配不上她。
“你想知道答案,我告诉你。
云仙,我与他相识于微时,他曾给过我活下去的勇气,我来到景德镇也是为了寻他。”
“那你……”
他眼中湿润着,不知是酒意还是泪意。
梁佩秋心疼他莽撞的勇气和傻气,放低声音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去找他,对吗?”
他脑子不太清醒,慢半拍地点头。
“我来时,听说他和湖田窑的小姐有了婚约。”
他微微哑然,尔后震惊。
“你……”
“你想得不错,我……”
她微微侧首,看向屋外的连绵群山,想起那张笑靥,继而坚定地说道,“我仰慕他,一直仰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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