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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冬日里难得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天蓝的跟水洗过似的,夹道的树枝光秃秃的伸展着深驼色的枝干,风来也吹不动它。
时隔一月有余,唐子畏和他的一众将士们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大明王朝最重要、也最繁华的地方。
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回朝,夹道都是欢呼和赞誉。
然而在这份光鲜之下,长长的队伍中间,板车拉着的、战马驮着的那些伤残,毫不起眼,却无比沉重。
唐子畏回到内城,与大队人马分开后,先将徐经赶回了他的通政司,又让纪生陪着朱厚照回了宫。
自己则只带着黑煞和朱宸濠回到京城那处早先置办的小院中。
季童听说了出征的军队今日便会抵达,早早的在家里做好了准备。
故而当唐子畏推门而入时,身形高瘦的少年面容板正地用铜盆端来半盆温水,不疾不徐地到唐子畏面前站定,道:“少爷,洗洗手吧。”
“嗯。”
唐子畏笑眼弯弯地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季童,一边将在马背上被风吹得冰凉的双手浸入水中。
温度恰好的水包裹着他伤痕累累的手掌,暖意丝丝缕缕的蔓延上来。
如同季童这小孩儿一样,不温不火的性子,不那么突出,却以他最适合的方式深深的嵌入了唐子畏的生活。
“季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点儿?”
唐子畏笑着问他。
季童摇了摇头,“我与少爷才一个月不见,长不了多少。”
“……”
唐子畏刚刚升起的一腔温情顿时被堵回了肚子里。
他将手从水里拿出来,有些孩子气地把水弹到季童脸上。
季童面无表情地拿起铜盆边缘搭着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将毛巾抖开,包住了唐子畏结了痂的手掌。
唐子畏便不动了。
任季童细细的擦拭过每一道指缝,轻柔地将虎口和指腹的疤痕上的水渍吸干。
好一会儿,季童才放下手,道:“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打仗了?”
唐子畏看着他,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然后抬手将他一丝不苟束起的发丝揉得一团乱,“好。”
季童站在原地任他揉了个过瘾,然后才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让人准备了接风的饭菜,少爷快到正厅里用些吧。”
唐子畏欣然点头,迈步向正厅走去。
季童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俩人,先冲朱宸濠行了个礼,而后将地上的铜盆端起来塞到黑煞手里,嘱咐道:“大黑,你和王爷洗洗手也来吃吧。”
说完便跟在唐子畏身后进了屋。
黑煞习以为常的自个儿在唐子畏的洗手水里摆了两下,不怕死的将快凉了的水连着盆一同塞到脸黑成锅底的宁王爷手里,甚至拍了拍王爷的肩,苦口婆心道:“王爷啊,快洗洗手咱们吃饭去了。”
朱宸濠侧头看了他一眼,那恐怖的眼神吓得黑煞一溜烟儿窜进了屋子里,独留下朱宸濠一人端着水盆站在院中,心里突然有些茫然。
……
次日,唐子畏的小院一大早便不断的有人来拜访。
因着皇帝回来后依旧不上朝的缘故,兵部、吏部、翰林院的公事通通都变成私下来完成。
唐子畏身为将军,回来后本应将战事情况写成奏折上呈到通政司,但由于某些你知我知不可明说的原因,这事儿被他搁置一边。
接下来的几日,唐子畏几乎没有在家中多落脚。
几封苏州来的家书俱摆在桌上,都还未开封。
唐子畏先后去了几趟内阁、兵部,又往宫里走了一遭,忙的不可开交。
倒是朱宸濠这个正主整天无所事事的闷在屋中,等着坐享其成。
这个认知让朱宸濠有些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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