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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停顿一会儿后,玄奘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是的。”
严法师很高兴玄奘把话题转到鸠摩罗什大师身上,使他暂时不用再回答哪个《摄论》译本更真更准确之类的头痛问题了。
“大师之父是天竺人,因此会梵语,”
法师解释道,“大师一心希望东来传法,谁知在凉州一困便是十余载。
不过在凉州期间,大师并未令时光荒废,而是学会了中原文字。
正因如此,当大师终于被姚兴迎到长安,主持翻译时,才能将佛陀圣典译得这般简洁晓畅,妙义无碍。
只可惜——”
他沉吟片刻,又深深叹了口气,道:“大师一生命运坎坷,虽有译经传法之弘愿,却直至天命之年方得实现。
然毕竟年岁已高,虽有三千弟子相助,译出的经典,却还不到他所精通的十之一二。”
玄奘忍不住对这位前辈高僧心向往之:“若玄奘能够早出生几年,得见大师风范,从他受教,定会获益非浅。”
严法师笑了:“玄奘,我知你与佛有缘,何不再早生几年,若能亲见世尊,当面向他请教,岂不更好?”
“法师取笑弟子了,”
玄奘一直因压抑而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严法师眼前一花,对面浅笑中的少年是如此耀眼,令他于欣慰之中又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想象着再过若干年,这个儒雅出尘的少年沙弥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是另一个罗什吗?
说到译经者对经书进行自行删减,天才的鸠摩罗什最为典型。
当年鸠摩罗什带到中原的经书并不是印度梵本,而是龟兹梵本。
虽然也号称是梵本,但其中有很多单词并不一样。
罗什崇尚意译,在他看来,只要能将原文的意思表达出来,意思对了就可,不一定非要按部就班地照梵本译出。
罗什在译《大智度论》时,除前面的三十四卷外,其余的都是节要;而翻译《百论》的时候,更是以“无益此土”
为由,把整个后半部都给删掉了!
那么,“无益此土”
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他觉得《百论》的后半部分,对中土没有什么益处。
这个有没有益处,由谁说了算?当然是由罗什说了算,中土僧人是没有多少选择余地的。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玄奘挑了挑灯花,望着烛光中的佛像,神往地说道:“弟子虽不能亲见世尊,但此生若能去往天竺,到那个诞生了佛陀的地方,学习真正的佛典,然后将它们携回翻译,或可解决因译本不同而造成的错误和矛盾。
弟子有时想,也许正是这些错误和矛盾才造成了今日佛门中的这许多流派,也才有了这些年中原佛界的纷争四起。”
“去天竺?”
严法师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小沙弥,似乎被他的妄念惊呆了,“玄奘,你可知天竺在何处吗?”
“弟子不知道,”
玄奘说道,“可是依佛经记载,佛自西方来,只要弟子一直向西,定能找到佛国。”
法师苦笑,他知道这少年沙弥的个性是外表温和内心倔强,一路走到底的主儿,因而只能用些现实的东西来阻止他时时冒出的疯狂想法。
“你懂梵语吗?”
法师看着他问,“或者突厥语?伊吾语?龟兹语?”
玄奘不觉愣住。
沉思片刻,他突然抬起了头,对严法师说:“自今日起,弟子便开始学习西域各国语言及天竺梵语。
学成之日,便是向大师请辞之时!”
回到净土寺,玄奘觉得今天寺中的气氛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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