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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茜妮吩咐吴妈拿一些蜜饯糖果来。
木质的托盘上,滴溜溜地摆33放着红尖青皮的桃子、像生了锈的铁色般的枇杷,另一个羊脂玉的白瓷盘里,放着徐福记的木棉糖、丰糕,炒的香甜的瓜子。
史茜妮抄起一把瓜子,在嘴里大嚼了起来,瓜子仁的油腻的脂香混杂着表皮浸过的糖精水的酽甜,着实令她回味悠长。
她大大咧咧的吃在嘴里,还不忘抓了一把递到张爱玲的手中。
张爱玲略一尝了一口,就把瓜子握在手中,横竖不知该如何是好。
史茜妮瞧料了两三分,知道她可能吃不惯:“你不喜欢吃甜食?”
“小时吃伤了胃,蛀了牙,因而我如今不大喜吃太过甜腻的事物。”
张爱玲抿着嘴,犹犹豫豫地说。
“看你的小说中,时常有蜜饯摆在台面上,丰富着书中的角色,还当你是个甜虫。”
史茜妮笑嘻嘻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茜妮”
,张爱玲受不了她的热络,觉得话题应该回到文学的正轨上来,“你古书读的多不多?”
“我爸爸是胡适、鲁迅的信徒,受了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很少让我读古书的。
他说自己最后悔的就是少时开蒙的时候,跟着族里的老先生,读了不少古书,把脑子读坏了。
他说中国的知识重感情,西方的重理性,待到他去英国留学时,政治学的书本,如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等”
,史茜妮握着瓜子的手指了指远处书架上的书道,“,他都耐不下性子读,好一阵子才克服自己的感性思维。”
“那这倒也难怪,我见你文章中的词句,外表虽是华丽,可是内中却立不住足,总给人感觉在水上漂动地蜉蝣的感觉,没有回味。”
张爱玲撇撇嘴,她这种矜持的女子,做这种可爱的举动,就如六月里看见雪景般的稀罕和诧异。
“我打小父亲就让我跟着一个老先生读古文,从五经到前四史,佶屈聱牙,拗口得要命。
我当时恨毒了父亲,他自己成日的抽鸦片烟,捧戏子,偏偏让我读那种灰扑扑的书。”
张爱玲说道,“说来也可笑,有一次,约莫着七八岁的光景,我去拜访一个长辈,他横躺在藤椅上,花白的胡子垂在胸前,有气无力地问我有没有学过诗词?我就背了几十首,当我背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时,他满是丘壑的脸上黯淡的眼睛里居然像小孩子一般流下了泪来,抽抽搭搭地在哭泣。”
“满清的遗老似乎都是这个调调,一些感时伤世的文章,硬扯到自己身上,读着读着就会垂泪,并不悔改自己其实是压垮满清的蠹虫之一。”
史茜妮满不屑地说。
“话虽是如此,可是当悲剧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时,那种孤寂和落寞,让人看着多少有些不忍。”
张爱玲苦笑道,“那你看西方的书籍自应是多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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